死亡是人生的少數確定性之一。留給生者的悲痛,可以是極具破壞性的──根據一篇《精神病學時報》的文章指出,在愛人離世一個月後,有40%的哀悼者符合重度抑鬱的標準。
多年來,我們都面對著生命中不可避免的死亡及其帶來的悲痛。但每個人的反應卻是獨一無二的。有些人會投入體能挑戰來應對,有些人則尋求過勞或沉浸在某種冷白酒中以分散注意力。
當阿麗雅·丹尼爾斯的母親去世時,她明白自己需要真正的療癒而非臨時的應急措施。然而,方向的選擇仍使她迷茫:‘悲傷常被病理化。人們會被賦予限時去“健康地”處理,並呈現某種特定的方式。’她告訴《WH》:‘但我們知道,我們的感受是由身體、心理和能量層面所組成的,這種感受每個人的展現不同且可能隨時出現。然而,我們仍缺乏自然而然地表達這些感受的安全空間,沒有偏見或評價。’
這個觀點引導她和兩位姊妹創立了 GOOD GRIEF ,一個為18至35歲的年輕人設立的新型支援社區。他們提供一個為期六週的深度課程,包含開放討論、呼吸技術、引導冥想、正念指導和能量工作,作為進入悲傷旅程的基本應對工具。
以下是她的故事。
幾週前,我讀到了雪莉·桑德伯格(Facebook COO)在《Option B》裡提到的“創傷後成長”這個術語,該理論指的是在人生面臨挑戰後,人類如何正向發展及找到意義的過程。雖然在當時我還不太清楚我正在經歷什麼,但這卻是我持續了兩年的療癒過程。
自2018年母親去世以來,我的成長並非依照傳統的從哀悼到放下的線性過程。它無疑是由呼吸練習、冥想、動作和正念實踐引導的──我現在相信,這些練習對於那些處於悲傷中的人來說都至關重要。
在母親初次被診斷出乳癌時,我還在異鄉的學校就讀,這個消息對我打擊甚大。我開始陷入心理健康的困境,由於對污名的恐懼、朋友的陌生以及自身的恐懼與羞愧中,我無法與人傾訴,失去應對痛苦的機制。種種困惑和缺乏支持,只使我經歷更多焦慮、抑鬱,以及學習上的困難。
父母都曾是瑜伽教師,即便當時已離婚,精神與全人療癒的語言仍然深植於我成長的過程中。每當我想逃避時,我總會選擇與這一切毫不相干的職業。
我在母親被診斷後的隔年,選擇開始瑜伽師培訓,那是因為我在回國申請英國簽證時被困待在多倫多,而母親輕聲建議我用這個方式來打發時間。我沒預料到的是,這項練習竟成為我的良藥,予我一個與人連結、尋求支持、應對心理健康挑戰的機會。這是我個人療癒旅程中的第一步。
2016年,當母親的癌症發展到第四期並擴散至淋巴結、肝臟和骨骼時,我辭掉倫敦的工作和生活來到多倫多照顧她。我的兩位姊妹也一起回來。兩年中,我們成為她的看護者,她也嘗試了無數的現代醫學與替代性治療。從查看CT掃描的圖像,到瞭解化療藥物的名稱,再到園藝草藥的抗癌作用,我在她的疾病中學到了怎樣照顧自己,作為照顧他人的先決條件。
當時,我不再注重瑜伽,反而將所有的時間與精力投入在母親以及她的治療上。沒多久,我就感到身心俱疲,甚至對母親產生怨懟之情。這才讓我發現,我必須改變。我開始練習正念,這幫助我認識到不被心中的瘋狂思想壟斷,能專注於當下的價值。這最終導致我創辦了自己的事業,Move and Mindful,起初教授企業正念課,然後是呼吸練習與冥想,這是一個我永遠無法預測的職業轉型。
這種轉變是一種恩典。作為一名瑜伽和正念的教師,我得以在母親去世後在康健中尋求所需的支持。呼吸練習,一種更具動態的冥想,它使用一種特定的呼吸技術來進行意識狀態的轉變,在這過程中深遠的情感療癒和身體釋放皆得已發生。呼吸練習給了我一種技術,使我能夠感受與理解所有與悲傷相關的沉重情感,包括深深的悲傷、罪惡、焦慮以及麻木。
母親去世後的幾個月裡,我持續受到夢魘和失眠的困擾,這些困擾無不圍繞著目睹她死亡的創傷。在一次呼吸練習中,我正面迎擊了反覆出現的夢魘,並在老師的支持下,得以釋放痛苦,透過淚水,改變它們成為不再使我感到困擾的回憶。
我的兩位姊妹也在全人療癒中找到了支撐,與我一樣,這種方式讓她們感受到做為一個人的真實,意識到所有情感都正常且被歡迎,同時也學會了實際的應對技巧,如冥想、寫日記和運動習慣以因應個人困難。
在療癒過程中,我們所有人都明白,悲傷不是單獨發生的,它是伴隨並影響著日常生活的正常壓力發生的。在這些單一的壓力下,很明顯地,沒有一種正確的方式可以度過難關。
在母親去世後,我與姊妹的心靈都受到了打擊,但我們開始了一個行動的構想:我們想要改變圍繞疾病、死亡以及悲傷的沉默,並與那些經歷過相似生命挑戰的人們建立聯繫。我們近期創立了 GOOD GRIEF ,一個圍繞全人自我療癒的悲傷支持社區。
過去幾年來,通過我自己的療癒過程,作為人們在經歷各種情感經驗時的指引,我學到了,療癒中人們最需要的(就像我當年那樣)是感受所感,並被同情對待的空間,同時具備經驗自我療癒、自我照顧與自我愛的能力。
透過母親的離世,我見識到了自己最大的恐懼和不安全感,卻也裝備上了幫助我更充分生活的工具。這並不算一種安慰,因為其不及我對她的思念,但面對沒有我生命中最強支持的生活的不確定性,卻給了我改寫新路徑並尋找目的的機會。這就是我的創傷後成長。它不是一片銀邊的烏雲,乃是面對生活不確定性的鍛煉。